基本案情

　　關于賠償經濟損失（包括培訓費和違約金）：中國南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下稱X公司）主張安樂發無故單方提出辭職，違反了勞動合同的約定以及公司制度，給其造成了損失，應當按照規定予以賠償。

　　1. X公司實行勞動合同制補充規定，經過了第一屆職代會第五次會議討論通過，組織X公司全體員工（包括飛行員）進行了學習并公示。該補充規定是合法有效的規章制度，其中員工違反勞動合同規定應當賠償的范圍包括招收錄用所支付費用、為員工支付的培訓費、直接經濟損失、違約金。

　　2. 在X公司工作期間，安樂發接受了南航公司支付費用的第三方培訓以及南航公司的培訓。X公司支付第三方的培訓費用有：（1）安樂發在美國泛亞航校學習培訓費用美元86250元，按照2009年9月28日的中國銀行外匯牌價折合人民幣590044.88元；（2）2011年5月至2016年1月，安樂發參加珠海航翔翼航空技術公司13次培訓，培訓費用289108元。

　　3. 雙方簽訂的勞動合同為無固定期限的勞動合同，安樂發應當工作至法定退休為止，離退休尚有31年。違約金總額應按照24個月平均工資。員工個人原因提前解除勞動合同的，違約金總額=乙方解除合同前十二個月平均工資×未滿年限（可計算到月）。未滿年限每年扣一個月平均工資，超過24個月的按24個月計算。根據X公司的測算，培養一個飛行員，從其在大學就讀至在X公司處就職，累計起來的招用及培訓費用高達620萬元，前述培訓費和違約金不足彌補X公司的實際損失，賠償金額應當補足至620萬元。

　　X公司提交了《中國南航（集團）公司實行勞動合同制補充規定》（南航人勞[1996]92號文）（以下簡稱“補充規定”）、職工會決議和工會證明、美國泛亞航校委托培養飛行學員費用證明、珠海翔翼證明作為證據。

　　“補充規定”載明：第十一條“員工違約賠償的范圍：（一）招收錄用員工所支付的費用……；（二）為員工支付的培訓費；（三）直接經濟損失；（四）違約金”；第十二條“員工違約賠償標準的計算標準：……（三）違約金：員工因個人原因提前解除勞動合同應向用人單位交納違約金。違約金總額=乙方解除勞動合同前十二個月平均工資×未滿年限（可計算到月）。未滿年限每年扣一個月平均工資，超過24個月的按24個月計算”。

　　據X公司提交的《中國南航（集團）公司第一屆職代會第五次會議決議》及X公司工會委員會出具的《證明》顯示，上述“補充規定”已經職代會討論通過，并組織在職員工學習、在各機隊宣傳欄公示。《委托培養飛行員費用證明》記載：茲此證明南方航空公司第15批學生安樂發，于2009年9月28日到美國泛亞航校進行養成飛行訓練，培訓費用為8萬6千2百5拾美元，落款處有公章，日期2016年7月26日。珠海翔翼航空技術有限公司出具的專項培訓費用證明記載，安樂發2011年5月至2016年1月期間進行了24次培訓，費用合計289108元。安樂發辯稱其無需向X公司支付培訓費及違約金。

　　1. X公司所主張的420萬元培訓費沒有任何事實依據和合法有效的合同依據，同時安樂發已經為X公司提供五年勞動的前提下，X公司要求本案安樂發全額返還培訓費也有悖公平公正的原則。

　　2. 另外由于《勞動合同法》第22條規定，培訓費是用人單位和勞動者約定違約金和服務期的前提及基礎，用人單位并不能在勞動者離職時主張由勞動者全額返還培訓費，同時上述法律規定對于違約金的立法本意是在于彌補勞動者離職時單位應為勞動者提供專業技術培訓而支出了培訓費，因此遭受的損失，在用人單位已經主張違約金的前提之下，如果還主張培訓費屬于重復的訴訟請求。

　　3. 本案中X公司雙方在勞動關系存續期間從未基于專業技術培訓或專項培訓費用簽訂培訓協議并約定服務期及違約金，因此不存在《勞動合同法》第22條所規定的勞動者違反服務期約定提前離職需要向用人單位支付未滿的服務期所對應的違約金的問題，本案中雙方約定的勞動合同期限并非勞動合同法第22條所指的服務期，而勞動合同中關于違約金賠償金的約定也違反了勞動合同法第22條及25條的強制性規定，屬于無效條款，X公司不得據此提出任何權利主張，

　　安樂發還認為：

　　1. “補充規定”沒有經過民主程序制定，沒有依法公示，并沒有向安樂發出示過，根據勞動合同法有關規定，不能在勞動爭議案件中作為處理相關問題的依據，同時該制度第11條、12條等條款違反了勞動合同法第22條、第25條強制性規定，是不合理的、不合法的，不能在勞動爭議案件中援引并作為裁判的依據。

　　2. 職代會決議不是原件，也不能證明1997年1月份所審議的規章制度就是本案中X公司據以提出權利主張的證據。

　　3. 工會證明是在2012年7月13日，X公司為了應對其他飛行員勞動爭議案件于事后要求其所屬的工會后補的，并不屬于客觀事實。

　　4. 泛亞航校培訓費的證明并沒有原件，該證據屬于涉外證據，對于證據內容沒有進行依法翻譯并經過中國駐相應國家領事館的認證，所以證據是不合法的。

　　5. 對于翔翼公司出具的關于培訓費的證明，三性不予認可，如果相應的培訓是真實的，合法的，那么雙方之間必然有培訓合同、支付憑證、費用的發票、轉賬記錄等客觀證據，而在翔翼公司與南航有多年合作的情況下僅憑一紙證明想要說明存在培訓費是不合法的，不符合《勞動合同法》第16條所規定的認定培訓費的標準和形式要件。

　　據安樂發提供并經X公司確認的《勞動合同》第三十三條“按照合同第八、九章乙方違反培訓服務期協議、保密協議和競業限制協議的，乙方應按照甲方規定和相關協議的約定支付違約金和賠償金”；第三十四條“乙方違反國家法律法規解除勞動合同，或違反本合同約定的培訓服務期、保密義務或者競業限制，給甲方造成損失的，除支付甲方違約金外，還應支付賠償金（包含但不限于招接收費用、培訓費用和直接損失）”；第三十八條“甲方的《中國南航股份有限公司勞動合同管理規定》等及甲方依法定程序制訂并公示過的規章制度文件作為本合同的附件，甲、乙雙方均應遵守上述文件的規定。”雙方爭議，深圳市南山區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深南勞人仲案[2016]2806號案件裁決安樂發向X公司支付培訓費879152.88元、違約金757048.31元。
 

　　律師觀點

　　對于培訓費的具體數額，雖然公司未提交具體培訓費支付憑證，但參考中國民用航空總局《關于貫徹落實規范飛行人員流動管理保證民行飛行隊伍穩定意見有關問題的通知》（民航人發【2005】109號）關于飛行員培訓費的指導標準，公司主張為員工支付的業務培訓費用在合理范圍內。

　　結合員工的服務年限，酌定員工應賠償服務期尚未履行部分所應分攤的培訓費用757048.31元[按31年/36年×（培訓費879152.88元）]。根據《勞動合同法》第二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用人單位要求勞動者支付的違約金不得超過服務期尚未履行部分所應分攤的培訓費用。按照員工未履行的勞動合同年限與完整勞動合同年限（入職起至法定退休年齡）的比例×培訓費計算違約金限額為757048.31元[按31年/36年×（培訓費879152.88元）]計算。

　　判決結果

　　廣東省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2016）粵0305民初14290號民事判決】一審認為，在本案中，X公司與Y公司系關聯企業，Y公司對安樂發具有一定的勞動管理關系，其制定的“補充規定”對安樂發具有拘束力。雖然安樂發對“補充規定”不予確認，但該規定經過民主程序制定，以編制文號的規范形式發布，且X公司提供《工會證明》證實“補充規定”等相關規章制度已組織員工（包括飛行員）學習了相關規章制度，故本院對X公司提供的該“補充規定”予以采信。

　　安樂發作為飛行員，崗位具有特殊性，屬于高技能人才，需要長時間的能力培訓過程和持續的能力保持過程，X公司為安樂發提供飛行技能付出了高額的培訓費用，安樂發提前解除勞動合同違反了勞動合同的約定，X公司訴求安樂發支付培訓費及違約金符合“補充規定”的規定。關于培訓費，美國泛亞航空和珠海翔翼航空技術有限公司分別出具證明X公司為安樂發支出的培訓費情況，安樂發雖不認可培訓費金額，但未提交任何證據予以反駁，因此黃浦?斜土路律師對上述培訓機構出具的《證明》中載明的培訓費情況及金額予以采信。

　　因安樂發提前解除勞動合同，黃浦?斜土路律師結合安樂發的服務年限，本院酌定安樂發應賠償服務期尚未履行部分所應分攤的培訓費用757048.31元[按31年/36年×（培訓費879152.88元）]，X公司訴求安樂發賠償培訓費879152.88元，本院予以部分支持。對于其它費用，因其未提供有效證據加以證明，本院不予支持。關于違約金，安樂發與X公司簽訂的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中未約定違約金及計算方式，應適用“補充規定”中關于違約金的規定及計算方式，即按照離職前12個月平均工資×24個月計算安樂發解除勞動合同違約金。

　　另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二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用人單位要求勞動者支付的違約金不得超過服務期尚未履行部分所應分攤的培訓費用。本院按照安樂發未履行的勞動合同年限與完整勞動合同年限（入職起至法定退休年齡）的比例×培訓費計算違約金限額為757048.31元[按31年/36年×（培訓費879152.88元）]計算。

　　對于X公司依據勞動合同及“補充規定”計算的違約金金額超出違約金限額部分本院不予支持，安樂發應向X公司支付違約金757048.31元。一審法院判決安樂發向X公司支付培訓費757048.31元、違約金757048.31元。X公司、中國南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中國南方航空（集團）深圳分公司上訴請求：改判安樂發應支付培訓費用420萬元、違約金200萬元。安樂發上訴請求：改判安樂發無需支付培訓費757,048.31元、違約金757,048.31元。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認為，安樂發與X公司之間存在勞動關系，雙方勞動權利義務依法應受勞動法律法規的調整。關于安樂發是否應當向X公司支付培訓費用、違約金及其具體數額的問題。

　　首先，關于X公司提交的《中國南航（集團）公司實行勞動合同制補充規定》（以下簡稱《補充規定》）是否對安樂發具有約束力的問題，本院認為，根據雙方當事人確認真實性的《勞動合同》的約定，勞動者違反培訓服務期協議、保密協議和競業限制協議的，應按照用人單位規定和相關協議的約定支付違約金和賠償金，勞動者違反國家法律法規解除勞動合同，或違反本合同約定的培訓服務期、保密義務或者競業限制，給用人單位造成損失的，除支付用人單位的違約金，還應支付賠償金（包含但不限于招接收費用、培訓費用和直接損失），用人單位的《中國南航股份有限公司勞動合同管理規定》等及用人單位依法定程序制訂并公示過的規章制度文件作為本合同的附件，雙方當事人均應遵守上述文件的規定。

　　本案X公司與Y公司為關聯企業關系，Y公司所制訂的《補充規定》經過民主程序討論，以編制文號的規范形式發布，且X公司提供的《工會證明》可以證實上述《補充規定》等相關規章制度已組織其員工（包括飛行員）進行了學習。原審判決據此認定《補充規定》對安樂發具有約束力，符合法律規定，本院依法予以維持。

　　其次，關于培訓費的問題，美國泛亞航空與珠海翔翼航空技術有限公司均為合法成立的獨立法人機構，與本案當事人沒有利害關系，其所出具的證明文件具有證據效力，本院認定上述機構對安樂發進行了相關業務培訓。對于培訓費的具體數額，雖然X公司未提交具體培訓費支付憑證，但參考中國民用航空總局《關于貫徹落實規范飛行人員流動管理保證民行飛行隊伍穩定意見有關問題的通知》（民航人發【2005】109號）關于飛行員培訓費的指導標準，X公司主張為安樂發支付的業務培訓費用在合理范圍內。原審法院根據上述培訓機構出具的證明文件中載明的培訓費情況，酌定安樂發應當向X公司支付培訓費757,048.31元，符合“補充規定”及雙方當事人勞動合同的相關約定，于法不悖，本院依法予以維持。

　　最后，黃浦?斜土路律師關于違約金問題，安樂發與X公司簽訂的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中未約定違約金及計算方式相關內容，應當適用“補充規定”中有關于違約金的規定及計算方式，即按照離職前12個月平均工資×24個月計算解除勞動合同的違約金。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二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違約金數額不得超過用人單位提供的培訓費用，用人單位要求勞動者支付的違約金不得超過服務期尚未履行部分所應分攤的培訓費用。根據上述計算規則，原審法院按照安樂發未履行的勞動合同年限與完整勞動合同年限（入職起至法定退休年齡）的比例×培訓費計算違約金限額為757,048.31元，計算無誤，本院依法予以維持。安樂發上訴請求無需支付上述培訓費及違約金，理由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X公司上訴請求安樂發支付培訓費420萬元及違約金200萬元，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對于超出法定應支付部分，本院不予支持。上海市黃浦區勞動律師事務所